第14章 醴酪(上)_云鬓缠枝(重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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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醴酪(上)

  沈庭书踹完人,便将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处。他常年习武,下盘稳,出腿的速度又快极,踹完人,整个人佁然不动,长身玉立。如若不是姜玉衡横飞出去、而他的袍角还在纷飞的话,任谁也想不到他这个瞧上去宛若谪仙的公子竟然踹了人。

  踹的还是当朝二皇子。

  云晚湾呆住了。

  不止是她,便是连一旁围观的人也呆了呆,围拢过来的人越发多了,将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挤得越发水泄不通。

  在外人看来,这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居然敢当街踹皇子,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,哪怕是多瞧见了一眼,日后数日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有了。

  而云晚湾吃惊的原因是,沈庭书居然会对姜玉衡动手。

  这是她不曾预料的。

  旋即她反应过来,提着裙摆上前制止沈庭书。

  靠近他的瞬间,她才发现,他身周此时似乎凝着一层戾气,冰冷摄人。如果气息有实体的话,云晚湾想,自己或许会被冻伤。

  她扯上他的袖子,他回眸,眼眸似寒玉般凛冽。见是她,身周的戾气方散去了一些。

  他端庄自持地站在那里,玄衣没有一丝褶皱,仿佛方才抬脚踹人的不是他似的。

  反观姜玉衡,被他那一脚踹进了一旁的小摊中,青菜叶子落了他满脸满身,好不狼狈。

  云晚湾看着他那样子,虽然有些怕,也不大赞成沈庭书这种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方式,但也觉得大快人心,忍不住想抚掌称赞。

 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,武力是堵住某些人的嘴的最快方式。

  而那姜玉衡摔进摊贩中,起先并无人去扶他。大家都被沈庭书那一脚骇住了。须臾那刚来赶集的小贩“啊呀”惨叫一声,七手八脚地去收拾摔到地上的货物,跟随姜玉衡来的那群人才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。

  姜玉衡任由他们将自己扶起,自己抬手扯掉发冠上顶着的青菜叶子,虽然月牙白的袍角上沾满污水,脸上还是温文尔雅地挂着他那微笑:“云小姐的侍卫,好大的气派。”

  听闻他这话,云晚湾反而一愣。

  他竟没认出来这是沈庭书?

  她狐疑地看向身侧人,此人气场的确与平日跟在姜玉衡身边时有很大不同,此时又戴着面具,如若不是离得近仔细看,很难发现这看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竟是一人。

  不过,他看不出来正好。

  云晚湾欠了欠身,诚心诚意道:“二殿下谬赞了。”

  姜玉衡咬着牙,抖了抖衣服,站直身子,制止了仆役为他擦拭衣服的举动。

  他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,旋即笑道:“云小姐也好大的威风。”

  云晚湾又欠了欠身:“不及二殿下意气风发,听闻下个月殿下便要抱得美人归了?佳人才子,实在是美事一桩啊。”

  她不提这桩事还好,一提起来,姜玉衡脸色微变。

  他唇角挂着刻板的笑意,眼神却愈发阴冷。

  而云晚湾早就在他沉默的间隙,拿了一锭银子赔罪那平白遭了飞来横祸的小贩了。

  便宜净让此女得到,人家手底下使唤的用人也会办事。想到这,姜玉衡越发气急,在旁人注视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自己的小厮一眼。

  小厮一个激灵,难得机灵,指着沈庭书,对云晚湾道:“此人伤了我家殿下,云小姐可得给我们一个说法。”

  云晚湾不语,眉头微蹙,似是在思索如何给他们说法。

  看她似是为难,姜玉衡心中舒服了些,眉眼上也终于攀上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。

  而云晚湾身后,沈庭书双臂紧绷。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,旋涡般地将云晚湾的身影卷进深不见底的潭水中。

  云晚湾眨眨眼,递给喜桐一个眼神。

  姜玉衡那边是下等的小厮发话,她这边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喜桐同他们交涉,都算是高看他们了。

  喜桐自小跟在她身边,大多数时间还是机灵会来事的。

  她结合眼前的情况,极快的理解了云晚湾眼神中的含义。于是她轻轻嗓子,反问道:“你又怎知是我们家的人伤了你们家殿下呢?”

  小厮愣住:“分明在场各位有目共睹……”

  围观的众人鸟兽般呼啦散了。

  他们只是图看个热闹,一听话题要与自己有牵连,哪顾得了其他。

  两边一个是皇子,一个是将军之女,哪个也不是他们这是平民百姓能得罪的了的!

  几乎在眨眼间,人便散尽了,街上车水马龙,行人熙熙攘攘,小贩的吆喝声与客人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。

  喜桐趁机追问:“怎么证明?”

  小厮傻眼了:“你们……你们这是无赖!”

  云晚湾闻言偏头,递给沈庭书一个清甜的笑:“他说我无赖。”

  沈庭书没说话,只是淡淡瞥了那小厮一眼,小厮便如被掐住脖颈的鸡一般,涨红了脸,话音戛然而止。

  姜玉衡脸上铁青,但碍于要维持自己君子端方的形象,不便与她们争吵。故虽有不甘,还是端着架子上了马车,驾车离去了。

  云晚湾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畅。她握住喜桐的手,笑道:“好喜桐,做得好,深得我意。”

  她笑着抬头,冷不丁与沈庭书对上视线。

  后者掩在面具后的眼眸墨玉似的,深深浅浅看她一眼。

  云晚湾心跳没由来地漏了几拍。

  那人的目光却轻飘飘地从她身上略过,迈步往食肆中去了。

  云晚湾出门用餐,向来会寻觅雅间或不起眼的角落。

  幼时倒也还好,至及笄后,她的容貌愈发出众了,一落座便有各方目光扫过来,有些影响她的食欲。

  她跟在沈庭书身后进入食肆,大堂中早就满了人,看见她的瞬间,不少男子的目光便粘连过来。云晚湾往沈庭书身后躲了躲,正有些犹豫是否要告诉他选个人少些的地方,那人却低声对小二说了什么,小二点点头,领她们往二楼去。

  沈庭书抬步。

  他似察觉到云晚湾没有跟上,回头,望见她脸窘迫的微红,有些僵硬的站在远处,想说什么又不大敢说。

  他有所感,目光扫视堂中几个目光不大安分的人,那几人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一激灵,不敢再看。

  他看了云晚湾一眼,抬步往前走。

  云晚湾略略松了一口气,跟在他身后,雪团般的脸庞往衣领中埋了埋,走了两步,眼眸弯弯。

  小二引他们进了二楼角落的一间雅间,雅间上有一张牌匾,上书“晚庭阁”。云晚湾瞧见那三个漂亮的字体,脸没由来的有些发烫。

  云晚湾对吃食颇为讲究。说是讲究,其实只要是味道好,她便也不怎么挑。

  沈庭书将小二给的菜谱递给她,她看了几眼,只觉得琳琅满目,其中又有很多是些看不出菜品的。她一时选不出,便又将菜谱递给他。

  沈庭书低头翻着菜谱,鬓边垂下几缕发,遮住了冷白玉般的脸。

  云晚湾看着他翻动纸张的那只手,看着看着,出了神。

  前世她同姜玉衡一同出门用餐时,遇到有人盯着她看时,姜玉衡是怎么回应的来着?

  云晚湾想了想。

  他一向习惯化干戈为玉帛,云晚湾向他控诉时,他总会温和地摸摸她的发顶,笑:“我们晚湾生的漂亮,他人喜欢看,便让他们看去罢。总归不会折损晚湾半分美貌的。”

  甚至云晚湾被人用毫不掩饰的、赤裸裸的下流目光扫视时,为了不给姜玉衡添麻烦,她只好强忍着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,硬生生地坐在座位上,陪他用完餐。

  而她前世并不怎么和他会面,仅有的几次在外面的共食,她也没食用多少。

  但,倘若与她共食的是沈庭书呢?

  她毫不迟疑地认为,这人会将那不怀好意的登徒子给掀飞。

  她正想着,突然两声指尖叩击桌面的声响唤回了她的思绪。

  抬眼一看,坐在对面的沈庭书用修长的手推过来一盅白瓷罐。

  云晚湾接过,触手温热,打开一看,是鲜嫩的牛乳茶。

  她方才还在脑中编排沈庭书,如今见脑中的主人公此时就在她面前,未免有些心虚,偷偷觑着他脸色。

  沈庭书从小二手中接过瓷杯,站起身来,给她倒了一杯,放在她面前。

  云晚湾将瓷杯端在手中,浅浅抿了一小口,便见这人似乎在看自己,连菜都忘记点了。

  正记着菜谱的小二被他晾在一旁,有些窘迫。

  她放下杯子,抹了抹脸,奇道:“我脸上有什么吗?”

  一听她的问话,沈庭书猛然错开视线,淡声道:“……没。”

  云晚湾小声“哦”了一声,继续小口小口喝着牛奶。

  便听这人道:“趁热喝。”

  又对一旁的喜桐和停墨道:“你们也喝。”

  言罢,他又继续点菜去了。

  云晚湾喝了两杯热腾腾的牛乳茶,只觉得浑身暖和了许多,不多时便有些热了。

  她将沈庭书的披风解下来,仔仔细细叠好,放在软塌旁。

  菜品还未上,喜桐和停墨一人捧着一杯牛乳茶,窝在角落里喝着。

  沈庭书闭着双眸,双手抱臂,脊背倚在软塌上,似是熟睡了。

  想了想,她站起身,抖开披风,绕到他身旁,将披风盖在他身上,仔细地替他。

  沈庭书并没有入睡。他眼睫微颤,并没有睁眼。

  屋子里原本点了熏香,可云晚湾靠近时,沈庭书只觉得被一阵缥缈的、少女特有的香味笼罩了。

  那香味隐隐约约,不大清晰,偏生始终萦绕在他鼻尖。

  沈庭书不大能分辨出这是什么香味。

  非要分辨的话,他觉得这味道有些像夏日里浸在乳酪中的蜜桃,清甜不腻。

  他有些贪恋这味道。

  但云晚湾给她掖好披风,便撤离了。

  那味道也愈□□缈了。

  惟留一点余韵勾在沈庭书的心尖,挥散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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