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3.寺塔
高纬到达灵岩山巅时候,正好是亥时整。
下了马，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身影，周身赤红，卓然而立，遗世独立。
“你们就守这里吧，朕一个人过去。”赵书庸想了想，还是提醒道：“爷，这次出来并未带‘龙隐’，会不会太危险了。”
“无需多言,朕相信她。”头也不回,语罢,直接朝那纤细身影走去。
没走多久，等待人就转过了身,平静地看着高纬。
高纬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，想问她到底有何事，却又觉得太冷漠，只好默默与她对视。
穆宁雪看出她疑问，转身指着后方秀峰寺：“今夜风清月朗，不如去寺塔上赏月吧。”
高纬看了看隐隐约约多宝塔，又打量了一遍穆宁雪，还是答应了。
赵书庸看到两人走远，想到穆宁雪北周遗族身份，下意识想要跟过去，又想到高纬命令，叹息一声，只好带着护卫去树荫处歇息等候。
※※※
秀峰寺是梁武帝天监年间春秋馆娃宫遗址上改建为寺，江南崇佛，故而秀峰寺素来香火鼎盛。
不过现已过亥时，万家熄灯，人迹稀少，秀峰寺也变得烛稀香清，倒也是赏月好时机。
轻敲了敲墨漆大门，不一会儿，大门里就出来一名年幼沙弥。
抬头看了看面前鸦青披风黑髭青年，被青年面无表情脸色吓得一哆嗦。
“小师父。”小沙弥循声看去，见戴着绛缎斗篷帽妙龄少女笑眯眯看着自己。
小孩子天性喜爱温和人物，又见少女容貌清丽，待人礼貌，自然放宽了些心。
竖立手掌，念了一句“阿弥陀佛”，掩住微红脸颊，一板一眼问道：“不知施主有何事？”
“我与兄长夜游灵岩赏月，发现寺中多宝塔乃赏月好地，不知小师父可否通融，让我们进去？”穆宁雪继续温言问道。
小沙弥看了看少女，又回头看了一眼青年，虽心下疑惑两人何故无相像之处，但嘴上还是说道：“此事还需住持示下，请两位稍候。”
“小师父请，我两人等候便是。”扯了一□旁人衣袖，高纬只好缓了面色，双手合十：“劳烦小师父了。”“施主客气了。”
一刻后，小沙弥又出来了：“两位施主，主持同意了，并让小僧为你们带路，还让小僧转达你们：既然两位有此雅兴，便请入寺登塔吧，只是现夜深重，请施主脚步轻缓，勿扰了其他人。”“多谢了。”
有了小沙弥带路，二人少走了许多不必要路，高纬心中却隐隐不安。
从大门到多宝塔近路便是横穿大殿，得到主持同意，小沙弥便带着她们径直走入大殿。
出了大殿，穆宁雪却停住了，怔怔看着殿外一方奇特物事。
高纬顺着她目光，看清那方物事：是一方黑漆檀木梳妆台，其中嵌着一方青铜镜，镜面光滑如水，看四周浮雕已有斑斑锈迹蟠螭纹，应该是春秋时期所制。
小沙弥看着梳妆台，开口介绍：“此青铜镜为馆娃宫古物，乃夫差特意命人为西施所制，不过年代久远，其下梳妆几依然腐烂，现木几是上一任刺史赐予。”语气颇为骄傲。
幽幽看着依旧光亮镜面，仿佛能从中看到千年前上百个早晨，施夷光趺坐镜前梳妆施粉，夫差站其后静静端详。
“亡国孽种之物罢了。”耳边传来冷冷一句，转头看去，高纬已经举步离去。
“亡-国-孽-种。”穆宁雪轻声念着，眼中透着玩味。
亦步亦趋地随着小沙弥走向多宝塔，仅有光亮便是只有他手中火折子和微弱月光。
“就到这里吧，寺塔高耸，不愿再劳烦小师父随我们一起多数百阶了，接下来就让我与兄长一起上去吧。”
小沙弥点点头，将火折子交给穆宁雪，提醒道：“塔内常年未修葺，陈旧破败，两位登塔小心。”“多谢。”
※※※
塔内昏暗沉寂，环境腐旧压抑，让高纬心中不安越发强烈。
轻轻转头，身旁人脸庞被手中光亮照得异常清淡冷然。
感受到高纬目光，穆宁雪对视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“无事。”袖中手默默握成了拳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穆宁雪突然问道：“想不想听听玉姨和嫣姨事？”
高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，没留神脚下，脚踏上了一阶布满青苔石阶，猛然一滑，得亏扶住了身侧石壁，才没让身体滑下去。
穆宁雪冷眼旁观高纬稳住身子后，从袖袋中拿出锦帕，紧紧蹙着眉，狠狠将灰尘擦净。
等到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，舒展了眉角后，才又问了一遍：“你想不想听？”高纬点了点头，反正还有不少路程，正好打发时间。
“其实这些事我也是听我母亲说，她们二人可以说是自幼相识，相随成长。。。”
空寂寺塔中，少女清冷平和声音仿佛让塔内多了几丝凉意，也让另一人心中不安与烦躁缓和了。
※※※
元玉出身元魏皇族，乃是前魏宣武帝之女——永泰公主元钰，六岁开蒙，继任孝明帝与元钰自幼亲厚，故特意命人赵郡李氏中挑选了一位世家女为公主侍读，这便是李嫣。
孝明帝没想到是，元钰竟与李嫣产生了爱意，不久就被人禀报孝明帝，孝明帝震怒，却又不忍心处置幺妹，只得将二人分离，并开始为元钰挑选夫婿。
临近元钰十五岁生辰，孝明帝特意提议去中岳嵩山游春登山，为元钰散心，胡太后不疑有他，当即答允。
没曾想，就她生辰当日，元钰居然当着众人面请求胡太后归政孝明帝，宴会不欢而散。
孝明帝看出胡太后对她起了杀意，又见她生无可恋态度，终于软了心肠。
没过多久，孝明帝便命人护送元钰前往长安，一同还有李嫣。
翌日，孝明帝命一名侍女剃发出家，对外宣称顺应永泰公主诚心修佛心愿。
元钰知道哥哥为自己做这些事，却苦无良策帮助哥哥亲政。
一年之后，胡太后毒杀亲子，孝明帝暴亡，时年十八。
李嫣联系上族人，好不容易才将孝明帝不满周岁女儿接到长安，总算是为孝明帝留下了唯一一点骨血。
不久之后，河阴之乱爆发，元氏皇族几乎为尔朱荣屠杀殆，其手下大将高欢弟弟与宇文泰因都娶了元氏公主，仅余皇族才得以活命。
其后前魏分裂，高齐代替东魏与西魏对立，元钰以孝明帝相赠一半财宝作为交换，李氏族长才请昭信皇后李祖娥向文宣帝美言，东面元氏皇族高齐才暂无性命之忧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宇文护掌权之后，尤其仇恨元氏，建立周国后，借机诛杀元氏，不得已之下，元钰与李嫣来到了姑苏定居。
孝昭帝皇建年间，两人去邺都看望族人，没曾想遇到了已经入宋府穆轻霄和年幼穆宁雪。
穆轻霄祖父与父亲分别为孝昭帝和元李二人太傅，二人是看着穆轻霄出生，穆氏被诛杀后，二人得知穆轻霄成了宇文府奴婢，那些年一直买通其间管事，让其善待穆轻霄，也见过她几面。
穆轻霄母女被宇文护秘密送往高齐后，二人就断了穆轻霄消息。
邺都相遇，彼此唏嘘不已，想帮穆轻霄母女赎身，无奈宋钦道不肯放人，只好悄悄送于财帛相助。
一日，穆轻霄突然来找二人，请求她们务必照顾年幼宁雪，虽心下疑窦，但还答应了。
次日，就传来了穆轻霄自，穆宁雪失踪消息，其时母女二人刚搬出宋府不过半年。
苦苦寻找两年，她们才找到穆宁雪，与她一并还有宇文寔等人。
宇文达以穆宁雪为要挟，要求她们财力相助自己复国，元钰心下厌恶，却只能答应。
此后十年，元李名下产业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送于宇文达等人，所幸，宇文达说话算数，一直好生善待穆宁雪，但没有告诉穆宁雪这两位老人存。
“既然没有告诉你，你又是从何而知她们？”穆宁雪呼了一口气，解释道：“当年我从酒后六叔口中得知母亲自杀真相，还顺便得知了玉姨和嫣姨，有一次我和三哥一起跟踪去和她们见面两位叔叔，便见到了玉姨嫣姨，十一叔还需要她们帮助，也不好拿我怎么办。”
穆宁雪突然笑道：“说起来，玉姨还真是不服老，明明都是祖母年纪了，还让我唤她们为姨，而且她们闲不住，一年只有几个月姑苏，其余时候都玉姨各地为贫苦百姓免费医治。”
淡淡看了高纬一眼，继续说道：“嫣姨喜好研制香粉胭脂，而且喜好取一部分摊位前亲自售卖，像位寻常老妪一般，当日我一闻你那两盒口脂便知道是嫣姨所制，也猜到你必是遇到了她们。”
高纬没曾想还有这些渊源，她回客栈之后，才想起自己曾见过李嫣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谢李嫣没说出这件事。
“那孝明帝女儿现何处？”穆宁雪一愣，没想到她会问这个，想了想：“当年那个女孩一直被嫣姨亲自养育，及笄之年后，嫣姨便为她和心上人完了婚，之后难产亡故，留下两个女儿，侯景之乱后，父女三人就失踪了，玉姨嫣姨寻找多年都没下落。”
“那个男子名唤什么？原本是做什么？说不定我能帮你们。”“全名冯然，原本是萧梁宫廷乐师。”
高纬心下一沉，当年侯景之乱，周齐乘机出兵入侵，官员死伤无数，几乎所有萧梁官员都被阖府诛杀，冯然父女三人只怕凶多吉少。
压下这份担忧，问道：“怎么突然与我说了这些事？”
穆宁雪沉默了一会儿，叹道：“或许是因为今夜格外月朗风清吧。”
高纬抬头一看，出口已眼前，周围光线明亮，空气清。
两人走到塔口处，渐渐开始有了风，高纬忍不住拢了拢披风。
“高仁纲。”高纬转头，看着她慢慢说道：“你可还记得两年前，你逃脱之时，我对你说话？”
高纬一怔，脑海中出现当日穆宁雪说话：“他日若相见，我们必是仇人，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，我也一定取你性命。”
还没做出反应，眼前出现银光，“噗”高纬握住穆宁雪手，咬牙看着没入自己胸口匕首。
穆宁雪眸子中竟是冷意，露出一丝诡异笑：“我带你来这里目便是让其他人救不了你。”
高纬额头布满冷汗，听着她自己耳边一字一句说道：“再告诉你一件事，今夜我不是穆宁雪，而是宇-文-涟-雪。”
说罢，猛然踢了一脚高纬膝盖，高纬立刻摔到了石壁上，同时匕首也离开了高纬身体。
高纬扶着栏杆想站起来，胸口却涌来剧烈疼痛，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。
抬头看着握着匕首走来穆宁雪，抓起身边一块碎石砸了过去，被穆宁雪轻易躲过。
高纬立刻又砸了数块，同时狼狈地逃向洞口，只是还没摸到洞口，便感到颈后一痛，陷入了黑暗。
穆宁雪冷冷看着晕死过去高纬，毫无动作。
半响，低头看着匕首上已经变凉血液，眸子深沉如水。
※※※
赵书庸站道路中间，焦急地等待。
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了赤红，刚想松一口气，却发现穆宁雪身边没有旁人，心又悬了。
等到穆宁雪走近，连忙问道：“穆姑娘，陛下呢？”
穆宁雪看也不看他，骑上护卫牵来骏马，带着自己护卫径直离去。
赵书庸皱眉看着她背影，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：穆宁雪身上有血腥味！
“不好！”转头大喊：“爷出事了！随我入寺！”“是！”
作者有话要说：不打哑谜，孝明帝外孙女就是冯小怜，而冯小怜还有个同胞姐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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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就守这里吧，朕一个人过去。”赵书庸想了想，还是提醒道：“爷，这次出来并未带‘龙隐’，会不会太危险了。”
“无需多言,朕相信她。”头也不回,语罢,直接朝那纤细身影走去。
没走多久，等待人就转过了身,平静地看着高纬。
高纬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话，想问她到底有何事，却又觉得太冷漠，只好默默与她对视。
穆宁雪看出她疑问，转身指着后方秀峰寺：“今夜风清月朗，不如去寺塔上赏月吧。”
高纬看了看隐隐约约多宝塔，又打量了一遍穆宁雪，还是答应了。
赵书庸看到两人走远，想到穆宁雪北周遗族身份，下意识想要跟过去，又想到高纬命令，叹息一声，只好带着护卫去树荫处歇息等候。
※※※
秀峰寺是梁武帝天监年间春秋馆娃宫遗址上改建为寺，江南崇佛，故而秀峰寺素来香火鼎盛。
不过现已过亥时，万家熄灯，人迹稀少，秀峰寺也变得烛稀香清，倒也是赏月好时机。
轻敲了敲墨漆大门，不一会儿，大门里就出来一名年幼沙弥。
抬头看了看面前鸦青披风黑髭青年，被青年面无表情脸色吓得一哆嗦。
“小师父。”小沙弥循声看去，见戴着绛缎斗篷帽妙龄少女笑眯眯看着自己。
小孩子天性喜爱温和人物，又见少女容貌清丽，待人礼貌，自然放宽了些心。
竖立手掌，念了一句“阿弥陀佛”，掩住微红脸颊，一板一眼问道：“不知施主有何事？”
“我与兄长夜游灵岩赏月，发现寺中多宝塔乃赏月好地，不知小师父可否通融，让我们进去？”穆宁雪继续温言问道。
小沙弥看了看少女，又回头看了一眼青年，虽心下疑惑两人何故无相像之处，但嘴上还是说道：“此事还需住持示下，请两位稍候。”
“小师父请，我两人等候便是。”扯了一□旁人衣袖，高纬只好缓了面色，双手合十：“劳烦小师父了。”“施主客气了。”
一刻后，小沙弥又出来了：“两位施主，主持同意了，并让小僧为你们带路，还让小僧转达你们：既然两位有此雅兴，便请入寺登塔吧，只是现夜深重，请施主脚步轻缓，勿扰了其他人。”“多谢了。”
有了小沙弥带路，二人少走了许多不必要路，高纬心中却隐隐不安。
从大门到多宝塔近路便是横穿大殿，得到主持同意，小沙弥便带着她们径直走入大殿。
出了大殿，穆宁雪却停住了，怔怔看着殿外一方奇特物事。
高纬顺着她目光，看清那方物事：是一方黑漆檀木梳妆台，其中嵌着一方青铜镜，镜面光滑如水，看四周浮雕已有斑斑锈迹蟠螭纹，应该是春秋时期所制。
小沙弥看着梳妆台，开口介绍：“此青铜镜为馆娃宫古物，乃夫差特意命人为西施所制，不过年代久远，其下梳妆几依然腐烂，现木几是上一任刺史赐予。”语气颇为骄傲。
幽幽看着依旧光亮镜面，仿佛能从中看到千年前上百个早晨，施夷光趺坐镜前梳妆施粉，夫差站其后静静端详。
“亡国孽种之物罢了。”耳边传来冷冷一句，转头看去，高纬已经举步离去。
“亡-国-孽-种。”穆宁雪轻声念着，眼中透着玩味。
亦步亦趋地随着小沙弥走向多宝塔，仅有光亮便是只有他手中火折子和微弱月光。
“就到这里吧，寺塔高耸，不愿再劳烦小师父随我们一起多数百阶了，接下来就让我与兄长一起上去吧。”
小沙弥点点头，将火折子交给穆宁雪，提醒道：“塔内常年未修葺，陈旧破败，两位登塔小心。”“多谢。”
※※※
塔内昏暗沉寂，环境腐旧压抑，让高纬心中不安越发强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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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受到高纬目光，穆宁雪对视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“无事。”袖中手默默握成了拳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穆宁雪突然问道：“想不想听听玉姨和嫣姨事？”
高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，没留神脚下，脚踏上了一阶布满青苔石阶，猛然一滑，得亏扶住了身侧石壁，才没让身体滑下去。
穆宁雪冷眼旁观高纬稳住身子后，从袖袋中拿出锦帕，紧紧蹙着眉，狠狠将灰尘擦净。
等到她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，舒展了眉角后，才又问了一遍：“你想不想听？”高纬点了点头，反正还有不少路程，正好打发时间。
“其实这些事我也是听我母亲说，她们二人可以说是自幼相识，相随成长。。。”
空寂寺塔中，少女清冷平和声音仿佛让塔内多了几丝凉意，也让另一人心中不安与烦躁缓和了。
※※※
元玉出身元魏皇族，乃是前魏宣武帝之女——永泰公主元钰，六岁开蒙，继任孝明帝与元钰自幼亲厚，故特意命人赵郡李氏中挑选了一位世家女为公主侍读，这便是李嫣。
孝明帝没想到是，元钰竟与李嫣产生了爱意，不久就被人禀报孝明帝，孝明帝震怒，却又不忍心处置幺妹，只得将二人分离，并开始为元钰挑选夫婿。
临近元钰十五岁生辰，孝明帝特意提议去中岳嵩山游春登山，为元钰散心，胡太后不疑有他，当即答允。
没曾想，就她生辰当日，元钰居然当着众人面请求胡太后归政孝明帝，宴会不欢而散。
孝明帝看出胡太后对她起了杀意，又见她生无可恋态度，终于软了心肠。
没过多久，孝明帝便命人护送元钰前往长安，一同还有李嫣。
翌日，孝明帝命一名侍女剃发出家，对外宣称顺应永泰公主诚心修佛心愿。
元钰知道哥哥为自己做这些事，却苦无良策帮助哥哥亲政。
一年之后，胡太后毒杀亲子，孝明帝暴亡，时年十八。
李嫣联系上族人，好不容易才将孝明帝不满周岁女儿接到长安，总算是为孝明帝留下了唯一一点骨血。
不久之后，河阴之乱爆发，元氏皇族几乎为尔朱荣屠杀殆，其手下大将高欢弟弟与宇文泰因都娶了元氏公主，仅余皇族才得以活命。
其后前魏分裂，高齐代替东魏与西魏对立，元钰以孝明帝相赠一半财宝作为交换，李氏族长才请昭信皇后李祖娥向文宣帝美言，东面元氏皇族高齐才暂无性命之忧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宇文护掌权之后，尤其仇恨元氏，建立周国后，借机诛杀元氏，不得已之下，元钰与李嫣来到了姑苏定居。
孝昭帝皇建年间，两人去邺都看望族人，没曾想遇到了已经入宋府穆轻霄和年幼穆宁雪。
穆轻霄祖父与父亲分别为孝昭帝和元李二人太傅，二人是看着穆轻霄出生，穆氏被诛杀后，二人得知穆轻霄成了宇文府奴婢，那些年一直买通其间管事，让其善待穆轻霄，也见过她几面。
穆轻霄母女被宇文护秘密送往高齐后，二人就断了穆轻霄消息。
邺都相遇，彼此唏嘘不已，想帮穆轻霄母女赎身，无奈宋钦道不肯放人，只好悄悄送于财帛相助。
一日，穆轻霄突然来找二人，请求她们务必照顾年幼宁雪，虽心下疑窦，但还答应了。
次日，就传来了穆轻霄自，穆宁雪失踪消息，其时母女二人刚搬出宋府不过半年。
苦苦寻找两年，她们才找到穆宁雪，与她一并还有宇文寔等人。
宇文达以穆宁雪为要挟，要求她们财力相助自己复国，元钰心下厌恶，却只能答应。
此后十年，元李名下产业每年都会拿出一部分送于宇文达等人，所幸，宇文达说话算数，一直好生善待穆宁雪，但没有告诉穆宁雪这两位老人存。
“既然没有告诉你，你又是从何而知她们？”穆宁雪呼了一口气，解释道：“当年我从酒后六叔口中得知母亲自杀真相，还顺便得知了玉姨和嫣姨，有一次我和三哥一起跟踪去和她们见面两位叔叔，便见到了玉姨嫣姨，十一叔还需要她们帮助，也不好拿我怎么办。”
穆宁雪突然笑道：“说起来，玉姨还真是不服老，明明都是祖母年纪了，还让我唤她们为姨，而且她们闲不住，一年只有几个月姑苏，其余时候都玉姨各地为贫苦百姓免费医治。”
淡淡看了高纬一眼，继续说道：“嫣姨喜好研制香粉胭脂，而且喜好取一部分摊位前亲自售卖，像位寻常老妪一般，当日我一闻你那两盒口脂便知道是嫣姨所制，也猜到你必是遇到了她们。”
高纬没曾想还有这些渊源，她回客栈之后，才想起自己曾见过李嫣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谢李嫣没说出这件事。
“那孝明帝女儿现何处？”穆宁雪一愣，没想到她会问这个，想了想：“当年那个女孩一直被嫣姨亲自养育，及笄之年后，嫣姨便为她和心上人完了婚，之后难产亡故，留下两个女儿，侯景之乱后，父女三人就失踪了，玉姨嫣姨寻找多年都没下落。”
“那个男子名唤什么？原本是做什么？说不定我能帮你们。”“全名冯然，原本是萧梁宫廷乐师。”
高纬心下一沉，当年侯景之乱，周齐乘机出兵入侵，官员死伤无数，几乎所有萧梁官员都被阖府诛杀，冯然父女三人只怕凶多吉少。
压下这份担忧，问道：“怎么突然与我说了这些事？”
穆宁雪沉默了一会儿，叹道：“或许是因为今夜格外月朗风清吧。”
高纬抬头一看，出口已眼前，周围光线明亮，空气清。
两人走到塔口处，渐渐开始有了风，高纬忍不住拢了拢披风。
“高仁纲。”高纬转头，看着她慢慢说道：“你可还记得两年前，你逃脱之时，我对你说话？”
高纬一怔，脑海中出现当日穆宁雪说话：“他日若相见，我们必是仇人，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，我也一定取你性命。”
还没做出反应，眼前出现银光，“噗”高纬握住穆宁雪手，咬牙看着没入自己胸口匕首。
穆宁雪眸子中竟是冷意，露出一丝诡异笑：“我带你来这里目便是让其他人救不了你。”
高纬额头布满冷汗，听着她自己耳边一字一句说道：“再告诉你一件事，今夜我不是穆宁雪，而是宇-文-涟-雪。”
说罢，猛然踢了一脚高纬膝盖，高纬立刻摔到了石壁上，同时匕首也离开了高纬身体。
高纬扶着栏杆想站起来，胸口却涌来剧烈疼痛，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。
抬头看着握着匕首走来穆宁雪，抓起身边一块碎石砸了过去，被穆宁雪轻易躲过。
高纬立刻又砸了数块，同时狼狈地逃向洞口，只是还没摸到洞口，便感到颈后一痛，陷入了黑暗。
穆宁雪冷冷看着晕死过去高纬，毫无动作。
半响，低头看着匕首上已经变凉血液，眸子深沉如水。
※※※
赵书庸站道路中间，焦急地等待。
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了赤红，刚想松一口气，却发现穆宁雪身边没有旁人，心又悬了。
等到穆宁雪走近，连忙问道：“穆姑娘，陛下呢？”
穆宁雪看也不看他，骑上护卫牵来骏马，带着自己护卫径直离去。
赵书庸皱眉看着她背影，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：穆宁雪身上有血腥味！
“不好！”转头大喊：“爷出事了！随我入寺！”“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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