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一处酒馆
城南的街多半不太好看，除了「不东流」几乎少有光鲜地方，多少小店都是开在宽窄巷子里，卖些粗粝但可口的饮食，后面再有三五间平平无奇的客房，加上最最重要的酒，就成了。
他们大多虽然明知这城南来来往往的绝不会有什么高贵的主顾，但却宁愿在这里等着些普普通通的过客，进来以低微的价钱换一夜醉酒。
五十多岁的老刘就开着这么一家店，六张桌子，两个两个放了三行，过得不苦不甜，就是油盐酱醋的味道，虽说年年劳累，背都驼了，但每每到了天元大祭，总是可以歇上一两天的。
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。
三天两头闹出些吓人的杀手在城里作乱，最早还只是杀人，被「九」大侠看了，前几天又开始有人放火，近来又有疯子自燃，还传的什么蛊师妖人………吓死个人，官府里都是些吃干饭的，要不是有「九」大侠，都不知道这帝都今年该乱成什么样……
不过，这些事都闹不到他：一个本分、知廉耻、宽厚的生意人身上：自己这个小店，那些疯子杀手都觉得在这里杀了人，都没人能发现。
但他现在苦恼的是另一件事：前天夜里，这小店里来了位奇怪的客人，穿的不差，长相完全称得上英俊，但看来却相当憔悴，明明是个青年人，到有了几分迟暮的气息。
他对酒食既无挑剔，亦无赞美：他往往是沉默着的、坐在最靠店里的桌边。
最奇怪的是，自从他第一次走进这小店，就没有走出去过。
那天夜里，老刘就听到店铺里一阵嘈杂，就急急忙忙到了店里，就看见一个死狗样的人趴在一张桌子上，酒气冲天，已经醉了。
他刚想赶对方走，却看见对方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。
“拿你店里最好的……最好的酒来！”
这人已经喝了醒，醒了喝整整两天，再过两日，就是「皇榜金灯」的日子了。
天元大祭这样的时候，自己的店里总是空的，为这一个人，自己还得日日洗刷店面……
但老刘也不敢有怨言，只能守着自己生意人的本分，给他好酒好菜上着。
但眼下终于有所不同了：那酒鬼今天酒喝的少了，只是慢慢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肉，同时长息调气。
老刘还以为他终于要走了，但那个酒鬼的眼睛，从清早就盯着大门。
老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，看着逐渐升起的日头，店内还是一个人都没有，打着呵欠道：“今天看样子又没有客人了，还是趁早打烊吧，你不回家的话，我就陪你喝两杯。”
那“酒鬼”却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别急，你今天的买卖一定很好。”
老刘表面上奇怪的问了句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但心里却是不太相信，酒鬼的疯言疯语而已，哪里能当得了真。
只见那“酒鬼”笑了笑，道：“我猜的。”
他确实只能胡猜，但却是灵得很，不过是他回后厨给这酒鬼加菜的功夫，小店竟然一下来了四个客人，两男两女，个个英姿飒爽、白衣胜雪，腰挎长剑，一副少年侠客的打扮。
这四人落座之后，要了两壶银果酒，三盘小菜，一碟青玉油糕，算是这店里最好的糕点了：青叶菜捣碎取汁，和入面中，揉进模具，上锅蒸至冒汽，切成方糕，最后每个小块抹油，按个人口味佐以酱汁。
这几个人，要的都是甜口糖丝作佐。
虽说进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进门靠左的桌子边，但也不免看了看店里的陈设，似乎已经有了几分不悦，再看看和自己桌子斜对着的酒鬼，更是不悦加上不屑，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少女更是干脆地冷哼了一声。
不过，酒鬼倒是没有在意。
“老板，这张图上说你这里的青玉糕是全帝都最好吃的，连「神仙居」都比不上吗？”老板笑着练练称是：“小老儿这破店里别的不怎样，就是这青玉糕绝对是帝都一绝！”
但额头上实际上冷汗已经下来了：帝都的这张导游图是他们这些小店主自己托人做的，实际上自己这小店，哪敢和「神仙居」比啊……
“那好，我们就来尝尝，要是不好吃，砸了你的店！”刚才冷哼的少女把剑一拍，但老刘只是陪着笑退进了后厨。
自己又不是吓大的，那么多江洋大盗、豪侠名士都没吓到过老刘，何况几个初出茅庐的后生。
酒鬼看着几人，觉得好笑，但歪了歪嘴，又笑不出来，只能低着头继续扒拉自己盘子里的菜。
过不多时，竟又来了三人，短褂粗皮，皮肤黝黑，高鼻阔眼，一副行脚商人的样子。
四个少年少女立刻一副戒备的样子，其中那个说话很少的长发少女的手，已经把在自己的剑柄上了。
三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最正中的桌子边，说说笑笑，用的都是家乡话，叽哩呱啦，声音大得能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。
一番呜哩哇啦，在四人耳中自然是粗野鸟语，更是皱起了眉头，就差没有以袖掩鼻了。
酒鬼看着眼前的七个人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，叹了口气。
老刘先是把酒菜上过，然后再端着热气腾腾的青玉油糕从后厨走了出来，双手端着漆成红色的硬木托盘，上面的白盘子盛着青色、半透明的油糕，托盘四角则是四叠糖丝。
这时候，那三个人用着生硬的教国话开了口：“老板，切三大盘钝角兽排，配酱！”
老刘先是毕恭毕敬地给那四个人上了菜后，又弯腰作了个揖，开口道：“好嘞，三位且稍等，马上就切来。”
四人此时已经把糕点吃进了嘴里，油糕近乎无味，只有些被草汁中和得恰到好处的香味，但口感软糯中不失滑嫩，再加上糖丝调味，接近完美。
吃下美味后，这四个人总算没再拉这个脸，一个个打开了话匣子，聊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。
“二师兄，这帝都可还有没有我们没去的地方呀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……”
娇俏的一声二师兄让那少年骨头都快酥了，连忙开口：“师妹你不是卫国人自然不知道，虽说制黛远山家一绝，但胭脂上可就比不上桃花殷了，那里咱们还没去呢！”
“还有还有，今晚一定要预订「神仙居」的高层座，提前准备，不然「皇榜金灯」的时候可根本订不上！”
“好玩的事情那可更多了，最近帝都出了个「九」，专杀那些恶行滔天、无能官府又抓不住的大盗，偏偏这种时候，还有恶人敢来帝都闹事，前有人放火，后有人下蛊，好像要跟「九」争个高下一样……”
二师兄正滔滔不绝的时候，一个青衣的少女静静的走进了店内，看见她的一瞬间，酒鬼立刻趴倒在桌上，嘴里嘟囔了一声：“怎么是她来……”
这一声不轻不重，偏偏从商人家乡话、少侠卫国语的包围中穿了出来，所有人都没忍住，看向了酒鬼那一边。
“切，大白天的喝这么醉，肯定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！”
少女的声音随后传来，又是整个店面都听的一清二楚。
那青衣女子听了，立刻看向了酒鬼，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，轻笑了一下。
“喂，傻子们，对、说的就是你们几个穿着一身白的。”比那四人看起来更年轻的青衣少女开口了，“你们可能不知道，今天，这帝都可还要发生些大事了。”
“你是什么人！”
少女的问话被大师兄拦住，他面色如常，开口问道：“晚辈斗胆，敢问前辈，这事是何时何地，与和人有关？”
经那大师兄一问，青衣少女只是笑着：“此时此刻，白衣门少四剑，山外三狼，可都要死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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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大多虽然明知这城南来来往往的绝不会有什么高贵的主顾，但却宁愿在这里等着些普普通通的过客，进来以低微的价钱换一夜醉酒。
五十多岁的老刘就开着这么一家店，六张桌子，两个两个放了三行，过得不苦不甜，就是油盐酱醋的味道，虽说年年劳累，背都驼了，但每每到了天元大祭，总是可以歇上一两天的。
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。
三天两头闹出些吓人的杀手在城里作乱，最早还只是杀人，被「九」大侠看了，前几天又开始有人放火，近来又有疯子自燃，还传的什么蛊师妖人………吓死个人，官府里都是些吃干饭的，要不是有「九」大侠，都不知道这帝都今年该乱成什么样……
不过，这些事都闹不到他：一个本分、知廉耻、宽厚的生意人身上：自己这个小店，那些疯子杀手都觉得在这里杀了人，都没人能发现。
但他现在苦恼的是另一件事：前天夜里，这小店里来了位奇怪的客人，穿的不差，长相完全称得上英俊，但看来却相当憔悴，明明是个青年人，到有了几分迟暮的气息。
他对酒食既无挑剔，亦无赞美：他往往是沉默着的、坐在最靠店里的桌边。
最奇怪的是，自从他第一次走进这小店，就没有走出去过。
那天夜里，老刘就听到店铺里一阵嘈杂，就急急忙忙到了店里，就看见一个死狗样的人趴在一张桌子上，酒气冲天，已经醉了。
他刚想赶对方走，却看见对方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。
“拿你店里最好的……最好的酒来！”
这人已经喝了醒，醒了喝整整两天，再过两日，就是「皇榜金灯」的日子了。
天元大祭这样的时候，自己的店里总是空的，为这一个人，自己还得日日洗刷店面……
但老刘也不敢有怨言，只能守着自己生意人的本分，给他好酒好菜上着。
但眼下终于有所不同了：那酒鬼今天酒喝的少了，只是慢慢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肉，同时长息调气。
老刘还以为他终于要走了，但那个酒鬼的眼睛，从清早就盯着大门。
老刘长长地伸了个懒腰，看着逐渐升起的日头，店内还是一个人都没有，打着呵欠道：“今天看样子又没有客人了，还是趁早打烊吧，你不回家的话，我就陪你喝两杯。”
那“酒鬼”却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别急，你今天的买卖一定很好。”
老刘表面上奇怪的问了句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但心里却是不太相信，酒鬼的疯言疯语而已，哪里能当得了真。
只见那“酒鬼”笑了笑，道：“我猜的。”
他确实只能胡猜，但却是灵得很，不过是他回后厨给这酒鬼加菜的功夫，小店竟然一下来了四个客人，两男两女，个个英姿飒爽、白衣胜雪，腰挎长剑，一副少年侠客的打扮。
这四人落座之后，要了两壶银果酒，三盘小菜，一碟青玉油糕，算是这店里最好的糕点了：青叶菜捣碎取汁，和入面中，揉进模具，上锅蒸至冒汽，切成方糕，最后每个小块抹油，按个人口味佐以酱汁。
这几个人，要的都是甜口糖丝作佐。
虽说进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进门靠左的桌子边，但也不免看了看店里的陈设，似乎已经有了几分不悦，再看看和自己桌子斜对着的酒鬼，更是不悦加上不屑，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少女更是干脆地冷哼了一声。
不过，酒鬼倒是没有在意。
“老板，这张图上说你这里的青玉糕是全帝都最好吃的，连「神仙居」都比不上吗？”老板笑着练练称是：“小老儿这破店里别的不怎样，就是这青玉糕绝对是帝都一绝！”
但额头上实际上冷汗已经下来了：帝都的这张导游图是他们这些小店主自己托人做的，实际上自己这小店，哪敢和「神仙居」比啊……
“那好，我们就来尝尝，要是不好吃，砸了你的店！”刚才冷哼的少女把剑一拍，但老刘只是陪着笑退进了后厨。
自己又不是吓大的，那么多江洋大盗、豪侠名士都没吓到过老刘，何况几个初出茅庐的后生。
酒鬼看着几人，觉得好笑，但歪了歪嘴，又笑不出来，只能低着头继续扒拉自己盘子里的菜。
过不多时，竟又来了三人，短褂粗皮，皮肤黝黑，高鼻阔眼，一副行脚商人的样子。
四个少年少女立刻一副戒备的样子，其中那个说话很少的长发少女的手，已经把在自己的剑柄上了。
三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最正中的桌子边，说说笑笑，用的都是家乡话，叽哩呱啦，声音大得能把房梁上的灰都震下来。
一番呜哩哇啦，在四人耳中自然是粗野鸟语，更是皱起了眉头，就差没有以袖掩鼻了。
酒鬼看着眼前的七个人，眼睛滴溜溜转了转，叹了口气。
老刘先是把酒菜上过，然后再端着热气腾腾的青玉油糕从后厨走了出来，双手端着漆成红色的硬木托盘，上面的白盘子盛着青色、半透明的油糕，托盘四角则是四叠糖丝。
这时候，那三个人用着生硬的教国话开了口：“老板，切三大盘钝角兽排，配酱！”
老刘先是毕恭毕敬地给那四个人上了菜后，又弯腰作了个揖，开口道：“好嘞，三位且稍等，马上就切来。”
四人此时已经把糕点吃进了嘴里，油糕近乎无味，只有些被草汁中和得恰到好处的香味，但口感软糯中不失滑嫩，再加上糖丝调味，接近完美。
吃下美味后，这四个人总算没再拉这个脸，一个个打开了话匣子，聊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。
“二师兄，这帝都可还有没有我们没去的地方呀？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啊……”
娇俏的一声二师兄让那少年骨头都快酥了，连忙开口：“师妹你不是卫国人自然不知道，虽说制黛远山家一绝，但胭脂上可就比不上桃花殷了，那里咱们还没去呢！”
“还有还有，今晚一定要预订「神仙居」的高层座，提前准备，不然「皇榜金灯」的时候可根本订不上！”
“好玩的事情那可更多了，最近帝都出了个「九」，专杀那些恶行滔天、无能官府又抓不住的大盗，偏偏这种时候，还有恶人敢来帝都闹事，前有人放火，后有人下蛊，好像要跟「九」争个高下一样……”
二师兄正滔滔不绝的时候，一个青衣的少女静静的走进了店内，看见她的一瞬间，酒鬼立刻趴倒在桌上，嘴里嘟囔了一声：“怎么是她来……”
这一声不轻不重，偏偏从商人家乡话、少侠卫国语的包围中穿了出来，所有人都没忍住，看向了酒鬼那一边。
“切，大白天的喝这么醉，肯定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！”
少女的声音随后传来，又是整个店面都听的一清二楚。
那青衣女子听了，立刻看向了酒鬼，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，轻笑了一下。
“喂，傻子们，对、说的就是你们几个穿着一身白的。”比那四人看起来更年轻的青衣少女开口了，“你们可能不知道，今天，这帝都可还要发生些大事了。”
“你是什么人！”
少女的问话被大师兄拦住，他面色如常，开口问道：“晚辈斗胆，敢问前辈，这事是何时何地，与和人有关？”
经那大师兄一问，青衣少女只是笑着：“此时此刻，白衣门少四剑，山外三狼，可都要死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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