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求计生,一掌经走口外 1_富甲天下:大盛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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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求计生,一掌经走口外 1

  祁县人惯会做买卖,这在山西,乃至天下都是有名的;祁县人会做买卖,又特别在于他们惯会精打细算,这在山西,乃至天下也是有名的。而史大学的精打细算,便是在祁县这地界儿,都算颇有名气的。他爹当年做的是羊马行的牙纪(古代对交易中间的称呼),在家乡与北方各大关口之间来回跑,给内地的牲口贩子们和蒙古牧民拉买卖,用茶米布匹交换好马肥羊,当然这都是在官府监督之下的”边市“进行的。史大学十来岁的时候就被他爹带在身边,去帮些小忙,长此以往,也跟着学了不少生意经和一口道地的蒙古话。本来在他爹壮盛时,史家的小日子过得还不赖,平日种地,闲时跑生意,甚至有余钱添置了一架二套手的马车,经常给县城里的商行拉个货什么的。可惜史大学刚娶上媳妇那年,史老爹就病倒了,从此再也下不了炕,家里的积蓄一把一把地扔进了药罐子里。再加上史妻邹氏”争气“得很,过门儿没多久就生了个大胖小子,这就又多了一张讨吃讨喝的嘴。

  史大学一个人顶起了农活和买卖,没日没夜地干,可钱永远不够花,迫使他不得不学会了算计着度日:若没有一分利,纵是一个铜板也甭想从他手指缝里漏出来;家里从不见新服,只有旧衣,几口人轮着穿,大的拣老的,小的拣大的;赶车运货时,他不光不坐车,还要自个儿背一些货。旁人见了,都少不得取笑一番,他却说这是不想累着马,马省了力,一天少吃半升红高粱,一个月下来就省出五百个铜子。旁人又问那你累着了,饭钱可到哪里省去?他就嘟囔说人能饿上一两顿但马不能……到后来祁县的乡亲说起史大学这个人,都不叫他的本名,而是”一掌经“——不管是买卖还是日子,凡事儿他一只手五个指头来回划两下,比拨拉一副算盘都要准!就这么着,史大学熬到送走了老爹,可转茬儿老娘也病倒了,接着邹氏的肚子又大了,然后又是个小子,五口人依旧五口人,吃的要的却更多了。他才三十好几的汉子,却感到已经活足了一辈子似的。而这一日,在县城门口看到的告示,让史大学觉得这辈子又重新起了个头!”啥?你要去口外运军粮?!“正在缝补衣裳的邹氏抬起头,半是吃惊、半是不满地看着男人,他的脸上堆着自个儿平日里最烦的那副哀求似的憨笑。”嗯,我算过啦!“史大学乐呵呵道,可邹氏的心猛地沉了一下,听到这句话,就意味着不是费尽气力才挣来一点儿小钱,就是家里又得节衣缩食了,”这一趟出去,当苦力给五两银子,做百夫长就能有十两。我这蒙古话,就是到杀胡口也没几个能比我说得好,争个百夫长不算麻烦事儿。

  这还另说,最喜人的是这回朝廷终于开禁啦!出去的都可以办一批货,一路走一路卖,虽然告示上说是'只许做军,不许做民',就是只能卖给军中那些总爷兵爷,不能跟蒙古人做生意,可真等出了口外,那么大地儿,这么多人,哪能管得过来?瞅个机会就,嘿嘿……屋里的,你别瞪眼,就算这趟不能做,可我寻思着这个事不简单,是个苗头!估摸是这么多年啦,皇上和朝廷总算想通了,先弄个'小开禁',等着后头,准是'大开禁'!到那时在口外做生意就啥事儿也没有啦!你就想想,咱们村那些偷偷走口外的,只要能活着回来的,都发成啥样了?这要是以后大大方方地去,那还不得……“史大学说得眉飞色舞,然而此时邹氏的思绪,却完全在另一股道上被马车拉着跑得飞快:男人这是打定主意了,自个儿还能说啥?别看往日里乡亲们都说他老实,笑话他怕我,可旁人哪知道,这汉子真犟起来就是两座山也挡不住。他走了,甭管是不是真能挣回银子,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,病老娘、两个娃、那几亩地,全归我啦。邹氏想着,偷偷叹了口气。

  她本是图着史家的小康嫁过来的,可未曾想没过几年好日子就赶上公公病、婆婆病,家道中落,紧巴巴地一顿挨一顿,不说多么苦,可也够挨的。有时候她也忍不住自问:这是不是她带来的晦气?可人夫家都从没这么讲过,于是她便只能自认命不好,谁让亲娘这么会生,偏偏让自个儿行了三。时来运转的念头,早就埋到心底不知啥旮旯去了,如今她只求一家平平安安,凑合着就成。对于男人天天做的发财梦,她并非缺乏热情,只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,实在不晓得到底哪一回能碰上真的……里屋传出的一声啼哭,邹氏省过神来,她赶忙跑进去,抱着一岁多的小儿子国凡走了出来,不住地拍着哄着,脸上的表情也平静了:”那待会儿等娘醒了,你也得和她说一声啊。“”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“史大学连连点头,”这事儿还挺急的,我明儿个就得把马车卖了,全换成货,然后就到县里应卯,接着奔杀胡口。屋里的,这个家,可交给你啦,照顾好娘,有的事儿,也叫国光帮帮你,就算再小他也是老大呀……“”知道啦。“邹氏有一点儿不耐烦。”你别怕,我去不了多久的,顶多过年前就能回……“”嗯,你路上也多小心,尤其是到了口外。

  “邹氏还是那般平静,只是轻轻咬了咬唇。”……等我回来,“史大学已有点儿飘乎起来,全然没注意到媳妇的反应,”身上少说也有十亩地的银子!咱还能雇工呢,就不用你累了,顺便盖个新房,添些新衣,嗯,再给你打些首饰……屋里的,你就等着吧,到时候我还要……“”娘好像醒了。“邹氏打断男人的滔滔豪言。”哦?哦!“史大学一头钻进了里屋。五天之后,变卖了大部分家产的他来到了晋西北长城脚下的杀胡口。杀胡口,在明朝年间便已是内地防御北方草原帝国的重要堡垒。这座方圆不出十里的小城,对于那年月的边塞政治气候最是灵敏的。它兼具军事和商业两大用途,若长城内外开战,它便担当前哨阵地,若两边议和,它又摇身一变成了贸易集市。就在这战和交替之下,鲜血和白银共同砌成了杀胡口那牢不可破的坚固城墙。如今,这里又充斥着再熟悉不过的战争气息:到处可见兵器的凛冽寒光,响亮的锣鼓声和牲口惊慌的嘶鸣不绝于耳,好不热闹!若是未知情的,从城外路过,肯定会认为是年初一的大台戏唱到现在还未唱完呢。城里满当当挤的都是人;穿官靴的人,披盔甲的人,拿火枪和马刀的人,衣衫褴褛、说着南腔北调的人。

  其中最多的还是山西口音,有绵柔的、有高铿的、有一个劲儿地翻着调调儿的……这也难怪,要说有哪个地方最盼着朝廷”开禁“,可以挺着胸脯去那口外跑买卖谋生,那非山西人莫属。太谷、平遥、祁县,有多少民夫是带着几辈子的盼想儿来应这趟差事的。谁都清楚,运军粮是虚,沿途做生意才是实,哪怕是”做军不做民“,也比自个儿那些拎着脑袋走西口的先人强多啦。史大学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百夫长,管起了一个营。除了那口蒙古话之外,狠心掏出一笔银子来垫付手下民夫口粮日用的开支也是个重要缘由。反正把军粮运到地儿这钱都会补回来的,他宽慰自个儿道。应征的民夫早就划好了营。史大学分到的是”义字营“,领完出关的牛皮腰牌,他便寻到了城西南的一角,此处已经黑压压地聚了百十来个汉子,人群旁边是一袋袋军粮堆成的小垛子,还有围成一圈儿的勒勒车。一名清军士卒刚好经过,他一边敲着手中的铜锣、一边扯着嗓子嚷道:”铁器、火药等物,严禁携带出关,出关后严禁同蒙古牧户买卖贸易,违者财物尽皆罚没,杖责二十!“清军士卒翻来覆去地嚷着这几句话,渐渐走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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