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.客户的秘密_我的男神是天才建筑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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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.客户的秘密

  这一次不是在地下室,Raymond将陆安迪带到顶层。

  顶层主体是全透明玻璃加钢金属结构,这种通透冷凝的现代风格,颇像洛伊在GH的办公室,但在这里就着月光,看庭院中疏落的花木竹影,却是另一种孤傲散淡的意境。

  好的设计,就像悬崖边上的风景,有着巧妙而危险的平衡——陆安迪突然想起这句话。

  泳池里波光微漾,大概洛伊刚刚就在那里游泳。

  现在他的头发还带着湿润的水汽,银色耳钉上有细小的液体反光。也许是因为穿着休闲,人看起来倒是柔和了一些。

  毕竟也没谁会在家里洗完澡后还一身西装笔挺吧。

  其实他身上,还有一种植物香水的味道,在暧昧的夜色中若有若无,像风一样轻,像茶一样淡。陆安迪倒不是觉得有多局促,因为洛伊根本就没有看她。

  “我让你来,是想了解下午你和张先生的沟通情况。”他侧身低头,下颌与锁骨的弧线令人目眩神迷,让陆安迪的视线不敢多作停留。

  修长的手指在ipad屏幕上迅速划过,是陆安迪发过来存档的照片,“我猜你画这几张肖像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,但你在那里待了四个半小时,我想,你们之间的交流,应该很充分。”

  “除了画画,张先生聊了一些他自己的事情,内容……挺多的。”

  这个老人不说话的时候惜字如金,但说开了的时候,和其他陷入回忆强烈需要倾诉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。

  但她不知道洛伊想知道些什么。

  “洛总监……您想知道哪一方面?”

  “什么都可以。”他的回答简洁而有力,“只要你认为重要。”

  做他的助手,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力。

  “那我……说一说张先生告诉我的故事?”

  陆安迪看着他随手抽出一支施德楼针管笔,开始在速写本上画线,意外得错愕了一下,在她的认知中,洛伊更像个运筹帷幄的总裁,高冷强势,神秘莫测,虽然作品令人惊叹,但看到他像个真正的设计师那样拿起笔,还是第一次。

  洛伊没有回答她。

  他不说话,就是不愿意废话的意思。

  开口之前,陆安迪好好地梳理了一下思路,睿姿对她说过,上司越高冷,你就越要学会讲故事,而那个自称煤老板的老人,故事堪称传奇。

  “张先生说,他出生在山西一个乡村,祖上曾经显赫,是乡里的富贵人家。六岁那年,他祖父因病去世,家道从此破落,家中只剩下三间宅院。后来因为这三间宅院,他们家被划分为地主,从此……厄运无尽。”

  那个时代的匪夷所思,她无法理解,但这不妨碍她带着震惊与同情倾听老人所诉说的悲惨与无奈。

  “他们的生活实在太艰难……十二岁的时候,终于不得不离开祖辈生活的村庄,居家迁移到三十里外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,因为只有在那种地方,才不会有人时刻盯着他们过往的身份。”

  “他有六个兄弟姐妹,他是长子。为了一家人的生存与温饱,他们父子两人承包了一个小矿井,每天起早摸黑,一铲一铲地挖煤,一个月要挖五百吨,才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。”

  在那几年里,黑色是那个少年眼中唯一的颜色。

  但不久之后,命运有了转机,而且很疯狂,老人解释说,那年国家开放市场煤价,煤炭价格疯狂,而他的矿井已经有了一定规模,“那时的煤价涨得太疯狂,有一次我的车队因为遇上山洪耽搁了一夜,结果一夜之间,煤价就上升了20%,因此因祸得福。”

  但激烈的丛林竞争也随之而来,各种势力为了争夺资源,敲诈、勒索,绑架,暴力层出不穷。

  最紧张的时候,他的车后箱随时藏着几把上膛的枪,出入有几十人的护矿队。

  也有的小煤老板,带着一百几十万现金上了矿山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

  但那些刀头舔血般的情景并不是他最深刻痛苦的回忆,因为除了同行倾轧,还要无休止地应付各个部门的官商勾连与博弈,每一处都危机四伏,步步惊心。

  不过最让他心底恐惧的,还是矿难。

  他一直记得,第一次的死亡事故,是一个很年轻的工人,跟他的关系还不错,头晚刚刚一起喝过酒,第二天就在矿井里触了电。他开车把他拉到医院,车门拉开,把尸体拉出来的一瞬,他又看到了那张年轻苍白的脸,他突然害怕了,转身就跑。

  “从此之后,我不敢再去看那些死掉的人的脸。”他掩着脸,手心颤抖,“但那张年轻苍白的脸,我一直无法忘记,许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都会突然看到那张脸,他就贴在玻璃窗外,一身惨白,仿佛来向我索魂的厉鬼。”

  后来国家收回煤炭采矿权,他卖掉手上的矿产,像许多煤老板一样,举家迁往北京,“至于为什么是北京,”老人露出一种相当奇怪的表情,“大概是因为我们觉得,天子脚下是个安全的地儿,至少你不用担心随时被绑架勒索,死得不明不白。”

  到北京后,他开始尝试过另一种生活。

 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新的社交,甚至有意远离同乡的圈子,但他很快就发现,北京确实有各种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,中关村的互联网精英,798的艺术青年,胡同里的大院子弟,但北京也充斥着各种最厉害的骗子,比如在新疆库尔勒戈壁上建一堆别墅,就来忽悠有钱人过去投资葡萄酒庄的房产开发商,经纪中介,甚至冒牌调酒师。

  他又一次陷入不安与迷惘,离开危险重重简单粗暴的煤炭生意,他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,除了钱,他已经没有别的东西被这个社会所需要,而最惦记他的钱的,又是那些骗子。

  如果他不花钱,在哪里都没有存在感。

  没有存在感的孤独是可怕的,他认识阿轮,就是在一个无聊的聚会上。

  阿轮是唯一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老人的人,他在他面前摆了八个酒瓶,热情地用筷子敲了一曲山西小调绣荷包,让他知道酒瓶原来还可以这么用。

  他买下wineshop,还真的就是因为阿轮的情谊。

  陆安迪断断续续地讲完。

  洛伊既没有打断她,也不发表任何意见。事实上,他连头都没抬过。

  他只问了一句话。

  “你认为,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?”

  “经历很多,努力想要摆脱过去,又没法活在当下。”人有很多方面,她只能描述自己感受到的这一面,“他不注重物质享受,不喜欢无聊的刺激,真情流露的时候……很感性。”

  不感性,也没法跟她交流。

  “那么他有没有告诉过你,过去十八年,他的煤矿一共死过多少人,那种死过人的矿井,环境又有多恶劣,工作强度有多高,安全措施有多差?而一旦出事,一条人命的最高赔偿,不过几万人民币?”

  陆安迪呆住。

  “十二年前,他打过一起官司,当时山洪爆发冲击矿井,里面的八名矿工无一生还,家属联名要求每人一次性赔偿五十万,但他最后一共只陪了四十万,其中最多赔了八万的,是一个只剩下三个未成年孩子、一个母亲、和两个七十岁老人的孤寡家庭。”

  陆安迪难以想象,“为什么?他……赔不起?”

  赔不起?怎么可能。

  “国家回收煤炭采矿权的时候,他手上的矿井以亿价格买给国资公司,同时还保留了45%的股份,直至今天,他名下的资产超过十亿。“洛伊冷冷说,”一百几十万的赔偿对他来说,不过九牛一毛。”

  曾经有人向他勒索八百万,他随随便便付了这笔钱息事宁人,当然,这样的事情,陆安迪就更不可能知道了。

  陆安迪已经被震骇得心里发凉,那个因为死去的矿工而一直恐惧内疚的老人,他所流露出来的每一丝表情,也都还在她的脑海中。

  洛伊却又说,“你也不用将他想得太冷血虚伪,他也不是不愿意多赔一些,但是他一旦赔得多,别的矿主就不会放过他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那个时候矿难到处都有,矿井里的人命本来不值钱,如果他告诉别人很值钱,那么那些要赔钱的人,就会把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。”

  “两年前,张新宁曾在一个地方网络论坛上发过一个匿名贴,说当时有人在黑市发出悬赏,如果他真的同意赔出四百万,就让他活不过掏钱的那一天。”

  陆安迪瞪大眼睛。

  洛伊终于抬起头,他知道这样的真相会对陆安迪形成冲击。

  “我告诉你这些,只是想让你明白,一个手上拥有十亿资产的人为什么会过得那么煎熬,那么无助,因为过去不堪回首,未来不知为何活着,只要能给他一丝温暖美好踏实的向往,他都愿意试一试,比如买个酒庄,建座房子,精明而脆弱。”

  “这种客户,无论我给他什么方案,他都会欣然接受,因为我清楚他需要什么,就像今天,我推荐你而不是别人去给他画这几幅画像。”他淡淡看着她,“现在看来,你完成得不错。”

  让一个防备心很重的老人敞开一线心扉并不容易,但陆安迪却有这样的特质,她细腻,敏感,同情心泛滥却从不过夸张造作,所以对有些人来说,她聪敏体贴,纯朴善良,值得信赖。

  陆安迪沉默了许久。

  让她感到冲击的,不只是这个老人,还有洛伊那太过笃定的成竹在胸。

  一个人的人生经历,居然会被另一个人了如指掌,而她不傻,不会以为洛伊所说的那些事实,老人都会主动告诉替自己设计房子的设计师。

  所以她也只问了一个问题。

  “对每一个客户,你都会这么了解吗?”

  了解到清楚对方曾在某个论坛发过一个匿名帖,清楚到知晓那些十多年前的命案细节。

  她想除了黑客,大概只有警察和安全部门能做到吧。

  “我会,如果我确实需要。”

  洛伊冷冷一笑,眼中的锋锐穿透泌凉的空气落在她脸上,像他这么聪明的人,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那种不适、抗拒、质疑,甚至不满?

  “难道穆棱没有告诉过你,一个设计师如果无法实现自己的想法,那么他的想法无论好坏,都像尘土一样不值一文?”

  这世上有无数说不出建筑师的建筑物,但绝对没有一个不需作品诠释的成名建筑师。

  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建筑师,有时甚至比亲手打造一个商业帝国更难,而从未经过职业洗礼的她,竟要自作聪明地质疑他。

  陆安迪想说穆先生从来不会打探别人的隐私,但她受不住这锋芒如刺咄咄逼人的目光,更不想拉出穆棱来做挡箭牌,她想她一定是不小心扫了他的哪片逆鳞。

  僵持十秒之后,她缓缓低下了头“对不起。”

  洛伊冷冷地挑起眉毛,“嗯?”

  虽然说着对不起,但他并不觉得她是真正屈服认错。

  虽然陆安迪从来没有顶撞过他,但他记得她手上插着玻璃片,发着抖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样子。

  既然不怕痛,你就继续逞强吧。

  “是我问得太多。”她却低声说。

  这回答实在巧妙。

  她没说自己有错,姿态却那么低,那么柔顺。

  圆月已到穹顶,洁白柔和的月光照在她秀丽的眉尖,那低眉顺首的样子确实有几分我见犹怜,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委屈,竟让他的心有一瞬脉脉涌动。

  毕竟洛伊也是个男人,虽然跟温柔体贴不沾边,但难为一个只是实习生的新人,也不是他一贯作风。

  他看中陆安迪,不就是因为她画得快,废话少吗。

  比如这间九间堂别墅,她就没有问过一个字。

  所以洛伊虽然被冒犯了,但并没有真正动怒,明晚就要见高胜寒,他的时间其实很宝贵,并没有多少空闲留给那个拥有十亿资产的老人。

  他凝视了她片刻,没有纠结这个问题。

  “关于wineshop,有两个预案,一个是两栋一起拆了重建,另一个是两栋连在一起翻修。重建比较简单,只要业主愿意出钱就可以,翻修的话,那两个楼梯却需要特别谨慎的处理。”

  两栋房子都是又高又窄的老式楼梯,实用性与力学设计欠佳,但却像孪生花一样,有着两边工整对称的完美构造。

  保留下来的话,处理得好,是神来之笔,反之适得其反,后患无穷。

  不过作为不惧挑战的设计师,他一向喜欢选择难度比较高的那一种。

  “我设计了几种两梯接驳的方式,理论上结构不会有问题,但现存楼梯的承压情况还需进一步检测。这是我画的设计思路,接下来由你完成效果图,嗯,把它们画成三点透视,加上装修陈设,式样风格随便你喜欢,明天我会带去wineshop。”

  他飞快地画完最后一笔,用一个优雅利落的手势将图纸叠齐,交给她,“告诉我,你今晚可以完成吗?”

  他真正做事的时候,效率都很高。所以作为他的助手,也不能慢。

  但陆安迪只看了一眼,就从心底里冒出一口冷气。

  这些图纸,她完全看不懂!

  (作者注:本文张新宁原型取自GQ杂志报道《消失的煤老板》,作者何瑫,正在申请作者授权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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